■文/连赟 (三公司)
自父亲上次送我离家工作,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了。
在我儿时的记忆中,父亲不爱说话,对我也很严厉。他对我的学习要求很高,如果发现我作业本上的字写得不好,他就会挥起厚厚的手掌打我一顿,而我也不像其他小孩古灵精怪,往往他打,我便直挺挺地挨着。就这样,年少的打骂声成了我们爷俩相处的主旋律。
但也正是因为父亲的少言和严厉,他偶尔表现出的温柔一面才让我更加难忘。五年级的暑假,轮滑鞋风靡一时,随处可以看到穿着轮滑鞋的小孩穿梭在大街小巷。邻家与我同龄的小孩很多,他们的轮滑鞋五彩缤纷,让我很是羡慕。那年过年时家里遭了贼,值钱的不值钱的被尽皆搬了去。为了养家,父母只能白天上班,下班在街旁卖面。毕竟不是生意人,细算下来尽往里倒贴。我心知他俩的苦,不向他们要求什么,但小孩的理性终究是敌不过贪玩的心情,踩过两次小伙伴的轮滑鞋,我就欲罢不能了。每每他们在一起玩耍,我就在旁边看。待他们玩累了,才把轮滑鞋给我玩个三五分钟。
那一晚,看着邻家的小孩穿着轮滑鞋玩得正起劲儿,我小声嘀咕道:“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双轮滑鞋?”却不知这句话被身后的父亲听了进去。我瞥到他时他已经转过身往家走去了,回家的土路上没有路灯,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父亲略显落寞的身影——他的头没有像平日里向上挺着,脚步也落得有些草率,一颠一跛,却迈得急切。
就在那个周五,我竟然收到父亲的礼物。他把轮滑鞋递给我时,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,鞋虽然不鲜艳,却绝对是崭新的。他只说了一声“玩去吧”,就急着上班去了。母亲说:“你爸跟我商量了,专门给你买的,玩的时候小心点儿,别摔着。”穿着轮滑鞋出了门,我靠着墙偷偷流泪,突然感受到父亲严厉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温柔心。
转眼便到了十年后的夏天,那双轮滑鞋已经静静地躺在我的储物柜里。父亲不像以前干劲十足了,我则离开了家到异乡上学。电话里谈到毕业后找工作的事情,他总是告诫我志在四方,不必担心家里。但当我真正驻足他乡,他却总是担心,每每打来电话,不谈他的想念,却让我多注意身体。他不会拼音,却愣是在半夜发来蹩脚的短信。他说那十个字的短信他编了一天,我教不会他拼音是我的不是。我暗笑他的笨,却明显感到他的记忆力正在衰退。跟他谈到工作有些辛苦,他竟然说道:“太辛苦你就回来。”不知何时起,他开始对我这样温柔,温柔得如同溺爱儿子的母亲。
时光走得太快,父亲已经渐渐老去。曾经冷峻的面庞再也遮不住内心温柔的爱,一生要强的他,如今对我愈加温柔起来。大概现在的他又在想念远方的我吧,想到这里泪水已湿润了眼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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