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文/陈柯宇(西南)
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”,中秋作为始于唐朝初年、盛于宋朝的传统节日,赏月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话题。虽然每年的月光在历史的长河中并无多大变化,但因着赏月人的不同,在看似不变的月光竟也有了不同的风景。
“凉风度秋海,吹我乡思飞。连山去无际,流水何时归。目极浮云色,心断明月晖。芳草歇柔艳,白露催寒衣。梦长银汉落,觉罢天星稀。含悲想旧国,泣下谁能挥。”唐玄宗开元十四年(公元726年),时年26岁的李白旅居扬州,在两次离开熟悉的家乡后,生性狂傲的李白在寂静的夜晚面对浩然明月也不免暗生情愫,流露出对故土的怀念。
如果李白在撰写这首诗的时候还显得文艺范儿十足,那作为《秋夕旅怀》姊妹篇的《静夜思》——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则质朴得多。作为诗仙的李太白,在月光下总是显得侠气十足,但“小时不识月,呼作白玉盘”一句呆萌的诗句却足以颠覆其形象,如此“卡哇伊”的李白,曾为其研墨的杨贵妃知道吗?
如果说常在月光下痛饮的李白,月光在其眼中多属浪漫,在后世享有诗圣之称杜甫的眼中, 月光则要显得凄凉许多。“戍鼓断人行,边秋一雁声。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有弟皆分散,无家问死生。寄书长不达,况乃未休兵。”唐乾元二年(公元759年),此时据安史之乱爆发已近四年,一路奔逃至秦州的杜甫,念及其弟仍身陷叛军作乱地区,由于战事阻隔,音信不通,忧虑与无可奈何之情陡然而生。
“满月飞明镜,归心折大刀。转蓬行地远,攀桂仰天高。水路疑霜雪,林栖见羽毛。此时瞻白兔,直欲数秋毫。”此时已入蜀避乱的杜子美虽然可求得一时安稳,但由于生活所迫仍然不得不随处飘泊。异地的中秋月虽然依然明亮,但如同终日在月宫伐桂的吴刚一般,杜甫归乡之心只能化作不可消逝的痛楚,永远根植在心间。
无论是出蜀寻求人生抱负的李白还是不得已入蜀避乱的杜甫,终其一生两人都没能再踏入故土半步,殊途同归时,在异乡面对月亮都会神伤的两人最终都殁于月光下的江河。月光送走了唐朝的两位迁客骚人,还未停歇又迎来了宋朝的两位“大咖”。
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”宋熙宁九年(公元1076年),时任密州太守的苏东坡虽受王半山新政影响,因为还能够保有自求外放的文人自尊,因此心绪还算不错,在月下写下了千古绝唱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。
但到了宋元丰五年(公元1082年),经过乌台诗案的苏轼早已失去了自求外放的资格,一路被贬谪至黄州。此年中秋,苏轼登高望月,“我醉拍手狂歌,举杯邀月,对影成三客”。现实中的郁郁寡欢,在此刻幻化成无尽的想象——“便欲乘风,翻然归去,何用骑鹏翼”。
一生游离于儒道释三家,在出世与入世间相互纠结的东坡,如同一位孤独患者,在追寻与失意中不断地自我拉扯,却终究不能实现“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”的洒脱。
如果苏轼在中秋月下还能恣情放歌,那作为豪放派的另一代表——辛弃疾,在中秋夜却始终梦不能醒。二十一岁参加抗金义军,其后历任湖北、江西、湖南、福建、浙东安抚使等职的辛弃疾一生力主抗金。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”成了辛弃疾一生不能醒的梦。七年之内,辛弃疾四次奏议,慷慨激昂,反复陈说恢复之事,但始终被冷落一旁,未被采纳。
面对理想一次次扑空,“忆对中秋丹桂丛,花在杯中,月在杯中”。望月举杯,换来的只能是不可消逝的哀愁。“问他有甚堪悲处?思量却也有悲时,重阳节近多风雨。”问他有甚堪悲处?“胡未灭,鬓先秋,泪空流。此生谁料,心在天山,身老沧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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