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文/岳凤霞(四公司)
在民间,建造房屋有着众多的建房礼仪,意在祈求房屋永固、富贵长久、子孙满堂。梁是建筑构件中最重要的部分,上梁是否顺利,不仅关系到房屋的结构是否牢固,还关系到居住者今后是否兴旺发达。在京津冀一带,盖房前几天,工匠们的吃喝会因为主家的条件有所不同,但上梁当天中午有着必须吃包子的习俗,吃过上梁包子,视同于大屋顺利落成之意。
无论家境好坏,那一天,主家都会做很多包子。一是招待前来道贺的人,更重要的是多做一些分给别人,来得人越多,代表这家人气越旺,主人就越高兴。拿到包子的人,代表接了“宝”,沾了主人家的喜气。虽然小孩子只是冲着肉包子解馋去了,主人也不会让他们落了空。上梁包子是吉祥的包子,承载着众多的期盼、祝福和传统礼仪。
那时候,农村生活还不像现在这么富裕,谁家要是盖房子,那就是全村子的大事了。男人们停下自己的活计,不去生产队挣工分,偷偷搞的副业也放下了,好像给自己放假一样跑去帮工。女人们则三三两两地结了伴,去那一家帮着做饭。即便是简单的蒸馒头、大碗菜,也会有小半个村子的女人前来帮忙,新婚的小媳妇们更是把这当成给全村人亮相的舞台。
老爷子们把这当成一场比武大会,一边指点江山、出谋划策,一边评判着哪家的后生活道好、哪家的娃子力气大。老太太们则把这当成自己家与乡亲们搞好关系的好时机,生怕自己家的孩子落了后,让别人挑了理儿,一边催着“都去帮忙吧,早点去”,一边主动承担了儿子媳妇的一些家务事。
小孩子们,则把这当成了重大节日一样过,因为等着他们的是一顿美味的上梁包子。在那个以棒子面窝头、红高粱饼子为主食的年代,或许在自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肉馅白面大包子,不知为多少孩子打了牙祭。
小时候的我,天天盼着村子里谁家盖房子,等到上梁那天就和小伙伴们“有意无意”地跑去人家家里玩儿,每每都能得到主人家专门为孩子们多准备的上梁包子。遇上人家多给一两个,心底就乐开了花,像中了大奖一样。大多时候,我都舍不得自己吃完,总是留下一大半儿,分给弟弟妹妹或者没有赶上“领奖”的小朋友,偶尔他们还会很有良心地举着让我再咬一口。
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我们家也要盖房子了。每天一放学我就跟着大人去拉土、垫桩基,去和泥、做土坯,从砖厂买回来的红砖是用来做房子外皮的,大人们把这种房子叫混砖房。等到上梁前一天,父亲把精心挑选的檩条郑重地扎上大红绸子。上梁当天中午,摆了干果、点心在下面,还洒了酒水以告慰先祖,有些人念念有词地说些吉祥的话语。随着,最后一根檩条安稳地放置在屋脊上,鞭炮也随之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。在场的大人分得一些干果和香烟,花花绿绿的糖果在欢呼声中被孩子们一下子就抢个光光。我跑回家向母亲要了一些包子,分给要好的同学。我们家的净面儿肉包子让我在同学面前显摆了好些日子。(净面儿即纯白面的,当时人们为了节省,很多人家在白面里掺一些玉米面进去,叫做混面的,戏称“掺假的”。)
后来,走了很多地方,吃过很多特色的包子,有传统的杭州小笼包、天津的狗不理、二姑包子,有现如今红及大江南北的庆丰包子,还有一些被当地叫作其他名字的包子。但细细回味起来,最能勾出我温暖我内心的,还是儿时老家的上梁包子。那是用自己家杀的猪和刚从地里摘的菜做成的包子,现如今很难吃到了。
如今农村盖房子,主人家会请来专业的“盖房班”,建成后付给相应的报酬,不像以前一样由村里男人自发建造,但是上梁的习俗一直保留至今。无论前几日主家管不管工匠饭,上梁当日的包子一定也会包,并且与时俱进地不断改进包子的食材选料,村里的女人们也还会尽量挤出时间去帮忙,谁家媳妇能把每个包子包出24个褶儿,也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巧娘子。
儿子3岁前,被放在老家由爷爷奶奶带着,有一次吃过一家的上梁包子,大概觉得比自己家的香吧,次日见了人家就问:“蛋儿娘,你们家还有包子吗?”于是乎在村子里留下了话把儿,每次回老家,儿子总是被一些人招呼着:“浩儿,走,去我家,给你留着上梁包子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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